每一代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些创业者)都会认为自己处境凄凉、不被理解,需要来自一位像史蒂夫·乔布斯这样的人的精神慰藉
我曾经非常相信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的一个判断。这位供职于《纽约客》的作家说,他相信虽然现在史蒂夫·乔布斯被广泛认为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企业家,他曾经的竞争对手比尔·盖茨同他相比会相形见绌,但在历史上,比尔·盖茨将因为他的慈善事业被人们铭记,史蒂夫·乔布斯却会被遗忘。
格拉德威尔做出这个判断的理由是,“贪婪的”比尔·盖茨在卸任微软的CEO之后,将自己的金钱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盖茨基金会中。盖茨基金会可能会让比尔·盖茨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慈善家之一。与之相比,史蒂夫·乔布斯却终生只是在扮演一个企业家的角色。人们终究会忘记苹果公司和苹果那些在这个时代具有颠覆性的产品,就像人们终究会忘记微软一样。
最近我开始重读沃尔特·艾萨克森的《史蒂夫·乔布斯传》。这是我第四次读这本书。正是重读这本书的理由——从中寻求精神慰藉,让我开始怀疑格拉德威尔的这个判断。他的判断有其道理。未来的人们会有他们自己的“颠覆性产品”,一些外表光鲜使用方便的漂亮玩意儿。未来的人们也会像曾经为iPod、iPhone和iPad着迷那样追捧它们。而孜孜不倦致力于消灭贫穷和疾病的盖茨基金会则可能让比尔·盖茨作为一个伟大人物被记住。但是这个判断的疏忽之处在于,它忽略了在所谓“功绩”之后的精神价值。
所有人都需要向其他人寻求精神上的支持。无论有多少人会对各种“心灵鸡汤”不屑一顾,但是反叛的精神力量来源,其实也只是另一种“心灵鸡汤”罢了,没有理由认为一个从科特·柯本和约翰·列侬那里寻求精神慰藉的人,要比从戴尔·卡内基和史蒂夫·柯维那里得到精神支持的人高级。而对于那些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出类拔萃的人,他们的精神资源就只能是那些不可能再成为他们竞争者的人:已经过世的、永远不可能在现实中产生交集的伟大领导者。这会解释为何伟大历史人物的传记总会长销不衰。
同时,它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为史蒂夫·乔布斯痴迷。在各种乔布斯崇拜者中,绝大多数人并不能从乔布斯的商业经验中获得直接的教益,他们只是感觉到被这样一个伟大的创新者和颠覆者激励。乔布斯个人的经历,他在商业上取得的成就,他看待产品的态度,他对待创新的热情,他的反叛和狡诈,他和世界与他人的相处之道,都让人心醉神迷。他尤其适用于一个个人主义的时代,人人都认为自己的创造性受到压抑,人人都想要做点什么来在“宇宙中留下痕迹”——乔布斯的原话是,他要做一台能够在宇宙中留下痕迹的机器。
可能那些让我们痴迷的机器像Mac Book、iPod、iPhone和iPad,随着人类制造工艺的进步和追求完美者的不断涌现会变得只是在怀旧电影中出现,但是乔布斯身上的“精神价值”却会让人不断地想起他。人们会记起,曾经有这样一个怪杰,与世界格格不入,却改变了当时的人们的生活,只是因为他想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同时又能以一种顽强的、偏执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这种精神价值在人们忘记苹果公司,或者不再使用苹果公司创造的产品时,也能让乔布斯时不时地被人记起。他已经成为一种象征,创新者、创业者、完美主义者、反叛者和各种认为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怪人们时不时会提及的象征。而象征是不会被轻易遗忘的。更何况,每一代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些创业者)都会认为自己处境凄凉、不被理解,需要来自一位像史蒂夫·乔布斯这样的人的精神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