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布雷全家照
本文原载于《文史博览》,2011年第10期
素有“文胆”之美名,被蒋介石誉为“当代完人”的陈布雷,自从1927 年春在南昌被蒋介石“慧眼”相中,成为高级幕僚起,直到1948 年自杀身亡,在长达21 年的时间里,他一直是蒋介石最为信任的心腹。他听命于蒋,尽力“笔耕”以报蒋介石“知遇之恩”,蒋介石最为重要的文案,诸如《祭告总理文》、《西安半月记》等均出自他的手。陈布雷文笔优美、老辣,长期管蒋介石侍从室。
令人吃惊的是,这样一位备受信任和重用的心腹人物,他的女儿陈琏、女婿袁永熙、儿子陈远为追求进步与光明,竟然纷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重庆谈判失败后,在美国的怂恿和飞机大炮的军援支持下,蒋介石铁心要把国共大战打到底。1947 年2 月27 日、28 日,国民党先后通知中共驻南京、上海、重庆等地担任谈判联络工作的代表于3 月5 日前全部撤回延安,宣布和平谈判完全破裂。
陈布雷闻悉中共代表团团长周恩来不日即将离开南京,好几日神情忧郁,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长吁短叹。一天傍晚,陈布雷叫上侍从副官居亦侨,坐着小汽车,先在紫金山下绕了一圈,七拐八弯,最后辗转到了中共驻南京办事处所在地梅园新村17 号。进门后,陈布雷对居亦侨说:“你在楼下会客室坐着。”然后径直往楼上周恩来办公室走去了。
在国共和谈时,陈布雷虽不是正式和谈代表,但作为侍从室主任,也常以蒋介石私人代表的身份参与和谈事务,与周恩来有过多次接触。他对周恩来的风度、学养、人品均钦佩不已。周恩来也对陈布雷的品格曾有过赞赏之词,他曾托与陈布雷交谊至亲至深的翁泽永转言:“我们对布雷先生的道德文章,均所钦佩,劝他这支好笔不可专为一个人所用。”
陈布雷在楼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快半夜了,才和周恩来一起下楼,两人走到楼前花园左角,又继续攀谈起来。
两人又谈了约莫半个小时,陈布雷才向周恩来告辞。周恩来送他们上车,临别时,陈布雷和周恩来两人紧紧握手。
“你的事我去办,你放心。”周恩来坚定而温和地说,“再会吧,再见!”
陈布雷也说:“希望周先生再来,再来南京!”说完,挥手告别,登上小汽车。
汽车往回疾驰。在车内,居亦侨目不转睛地用诧异和惊奇的目光打量着陈布雷,心想他找周恩来所为何事呢?虽然他已大致看出陈布雷和周恩来之间有着友好的私人交情,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陈布雷此行的目的。陈布雷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忙说道:“此行我为私,而非为公。”
若干年后,居亦侨才得知陈布雷那晚所谓“为私”原来是为儿子、女儿、女婿的私事,希望周恩来多加照顾,前来周恩来这里“托孤”的。
将近一年后,陈布雷眼看着亲手参与建立的蒋家王朝摇摇欲坠,自己空有一腔报效“浩荡皇恩”的夫子情怀,却无回天之力,顿感失望之极。作为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一介文人,陈布雷选择了传统文人参政的惯用方式——诤谏。
他从心里讨厌内战,认为饱受八年抗战之苦难的同胞应该休养生息,曾多次向蒋介石建议罢兵休战议和,不料却被蒋介石斥之为“书生误国”;他不满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的贪腐,曾向蒋介石建议让其拿出藏匿的美金,用于国家建设和改善民生,从而招致了蒋介石的嫉恨。
就在赴死前几天,陈布雷还向蒋介石上谏,因此而引起了蒋介石的恼怒,蒋介石竟打了他一个耳光,并厉言训斥他“教子无方”,自己的女儿、儿子都跑到共产党那边去了。这让一贯好面子的陈布雷,顿感颜面尽失,羞愧难当。
于是,诤谏不成,便“尸谏”。陈布雷最后在绝望之余选择了传统文人愚蠢之极的行为——“尸谏”。他幻想用自己的生命来唤起蒋介石对内战的反省,以尽快结束战争,恢复和平。
1948 年11 月13 日,陈布雷服用大剂量安眠药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