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带动大量生源入驻在线教育平台，但无证上岗等行业乱象缺少监管。

　　“之前几乎所有教辅机构的师资都是无证上岗，包括学科辅导与英语培训等。”1月27日，多瑙河英语全职培训师朱博表示，当时的大环境下，对教师资格证有需求的主要是正规学校。后来政策层面出台规范，对校外辅导的教师也实行持证上岗要求，但实际运作情况却是：只要教师本身具备丰富的辅导经验，机构还是会将这些“无证”老师招聘进来。

　　多位业内人士表示，这种现象在行业内一直存在，很多教辅平台也实行先招聘上岗、在岗考证的策略，以应对教师供不应求的现状。在相关政策逐渐出台的背景下，该现象正得到逐步改善。

　　一方面，在线教育中概股股价持续上涨，同时也刺激资本加入在线教育创业公司，加剧行业白热化竞争，随之带出收费高、退费难、过度营销、盲目扩张等行业乱象。

　　记者近日对学而思、新东方在线、猿辅导、作业帮和高思教育等机构进行了调查，仅以2021年高一寒假、春季数学线上课程为梳理范围，发现各个平台目前普遍仍存问题。

　　不只教师资格证争议

　　2019年7月，教育部等六部门印发《关于规范校外线上培训的实施意见》，其中在师资合格一项中明确规定：具有完善的招聘、审查、管理培训人员的办法，师资队伍相对稳定，不得聘用中小学在职教师。从事语文、数学、英语、思想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知识培训的人员应当具有国家规定的相应教师资格。聘用外籍人员须符合国家有关规定。要在培训平台和课程界面的显著位置公示培训人员姓名、照片和教师资格证等信息，公示外籍培训人员的学习、工作和教学经历。

　　一位面向B端校园平台的教育机构内部人士表示，上述《实施意见》对2B类教辅机构的限制性更强，这类平台对师资考证的要求相应也更严格，“毕竟直接面向校园与教育部，怕出事，胆子小”。相对来讲，2C类的教培机构对资格证的要求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2020年与往年不同的特征在于，因疫情的发生与反复，大量生源涌向在线教育平台，利好业绩的同时也造成平台师资压力。基于此考虑，政策层面释放出灵活的调整信息：2020年4月，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教育部、司法部等七部门印发《关于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实施部分职业资格“先上岗、再考证”阶段性措施的通知》，《通知》提出，对中小学、幼儿园、中等职业学校教师资格实施“先上岗、再考证”阶段性措施，凡符合教师资格考试报名条件和教师资格认定关于思想政治素质、普通话水平、身体条件等要求的高校毕业生，可以先上岗从事教育教学相关工作，再参加考试并取得教师资格。

　　但需要注意到是，该《通知》是针对高校毕业生、且有可从事的工作内容的明确规定。拥有多年教辅经验的老师显然不适用于该情况。

　　在记者所调查的五家平台上，拥有教师资格证的教师均在其主页上显示了教资信息，如教资编号等细节，但也有部分教师，包括有教学时间超过1万小时的教师，并未显示相关教资信息。此外，也存在主页显示“教师资格证考试中，并已通过笔试”的情况。

　　教师缺乏教师资格证只是目前在线教育行业乱象中的冰山一角。

　　记者调查发现，部分平台仍然存在超纲教学。例如，按照规定，培训内容学科类课程培训内容不得超出相应的国家课程标准，须与招生对象所处年级相匹配、与学生个体能力相适应。在猿辅导官网上，高一数学寒假班分为“目标一本班”、“目标985班”、“清北高端班”和“竞赛高端班”。在“竞赛高端班”的课程介绍上，提及了“竞赛的优势”、“保送资格”等内容。课程大纲上的“切比雪夫不等式”为数学竞赛内容。

　　而从目前的课程时长和直播课程时间安排看，各个平台都需要进行调整。

　　《实施意见》规定每节课持续时间不得超过40分钟，课程间隔不少于10分钟。记者调查显示，在单次课程安排上，学而思和猿辅导都为2小时的课程中间休息10分钟。

　　此外，《实施意见》对于在线培训机构的经营规范曾做出了具体规定，比如若机构按照课时收费，每科不得一次性收取超过60课时的费用；如果按照培训周期收的，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费用。

　　记者看到，在高思教育官方网站上，名为“高一数学培训班”的直播课程学费为3540元，课程时间从2021年3月6日至2021年7月3日，不符合《实施意见》中“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费用”规定。

　　平台这样回应

　　上述机构对于这些存在的问题是否清楚？

　　新东方在线相关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我们的绝大部分老师都拥有教师资格证。”疫情期间，同学们对在线学习需求出现高速增长，公司也招聘了部分新老师（包括应届毕业生）。这些老师中，有小部分老师已经参与过考试，但还未到领证时间，仅有教资考试合格证明和证明编号，所以未做完整显示。另小部分老师已经通过了教师资格证的笔试，但由于疫情原因，教师资格证的面试延迟至5月份，正在等待面试。针对这部分特殊情况，公司按照《关于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实施部分职业资格“先上岗、再考证”阶段性措施的通知》，让老师们先授课。”

　　该负责人同时表示，“我们也刚刚做了内部紧急排查。技术团队反馈，正值寒春的系统切换，切换过程中出现了后台同步教资的规则失效的问题，导致显示不全。目前做了紧急修复，老师们的个人介绍页面教师资格证的编号已可正常公示。”

　　学而思的相关负责人回应表示，“根据国家疫情防控工作决策部署，2020年上半年中小学教师资格笔试考试推迟至下半年11月，面试考试推迟至2021年1月9日-10日。学而思网校“先上岗、再考证”的老师前期已经通过笔试考试，并报名完成了面试考试，正在等待成绩公布。成绩公布后，学而思网校将严格执行教育部的相关规定，未通过教师资格考试的老师不得进行学科类培训与授课。”

　　截至发稿，猿辅导、作业帮和高思教育并未对此进行回复。

　　与政策层面调整规范相伴随的，是来自家长层面相对宽松的态度。一位给自家孩子报了多科辅导班的家长表示，不会特意去求证机构平台上老师的资格证情况，只要孩子喜欢老师、老师的授课有显著效果就行。

　　一位教辅行业从业者也称，资格证本身不是死线，老师是否具备资格证并不与平台所设考核指标相挂钩，平台主要考核老师的教学经验、上课感受、与家长孩子之间的表达能力等。

　　热钱涌入刺激行业乱象加剧

　　据网经社“电诉宝”投诉数据显示，2020年在线教育普遍存在下单容易退费难、虚假宣传、课程质量差、诱导消费、霸王条款等问题。

　　网经社电子商务研究中心在线教育分析师陈礼腾+表示，以上乱象的出现首先与行业的无序扩张存在关系，2020年疫情影响下，在线教育迎来发展机遇，在线教育被用户进一步认知，用户的大规模涌入也导致在线教育存在的问题更容易被放大。

　　根据网经社“电数宝”电商大数据库显示，2020年我国在线教育共发生111起融资，总金额超539.3亿元人民币。这一总金额超过前四年（2016年-2019年）的融资总和。

　　热钱的涌入激化行业狂奔过程中的问题与恶习，从业者也被资本与竞争态势裹挟着加大投入成本。2019年在线教育企业获客成本为2000元左右，2020年升至3000元到4000元，未上市企业加大融资力度，已上市企业财报亏损均呈扩大态势。

　　要解决行业乱象与经营亏空问题，陈礼腾认为，首先需要依靠平台自身的自觉，不以平台扩张为目的，致力于打造良好的教学服务体系，同时加上监管部门的政策监管加以规范。其次，教育行业不同于其他行业，不能完全市场化，且是一门“慢生意”。在线教育脱离不了教育本质，教育产品的决策周期、使用周期以及回报周期都较长，只有打造高质量的教学内容以及完善的教育体系，才能在教育的长跑中笑到最后。无序高速发展最终只会适得其反。

　　但这些建议只有在“理想化”背景下才会发生，实际情况是平台在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时很难做到克制，仍需法律法规的完善进行矫正。
 

（第一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