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生死十日谈》,沉迷于娱乐的人们不宜读它。一个作家,在昏暗的农舍中倾听令人抑郁和心碎的讲述,有关一个一个的自杀。孙惠芬写道:“在我越来越狭窄,只能通过媒体了解世界的专业作家生活中,小人物的自杀,平民的自杀,似乎很少撞入我的视线”,但是现在,她走向田野,听到了平凡生命在寂静中的陨灭。
田野调查的方法,在社会科学中广泛运用。但是,在文学中,怀着某种意向,走进他人的生活,面对具体的声音和面容,这有时会使作家本能地抵触。似乎是,当一个作家承认他直接依靠生活材料,那么,他的创造性、他的精神上的内在性都会暗自受到损害。孙惠芬大概也曾这么想,但是,她终于“跨出去”了,她发现,世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经验和思想的边界。
《生死十日谈》究竟是非虚构作品还是一部具有非虚构品质的小说?孙惠芬自己可能也拿不定主意。这不仅是文体问题,这是叙事伦理问题。不管怎样,每一个读者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非虚构态度:我在向你讲述这些人的伤心事,他们不是我“创造”的,是我用“心”看到的,我的讲述不仅是为了完成一部作品,更是对这些人承担着一份责任。
也正因此,《生死十日谈》不能被轻轻放下,我们不仅由此感悟生死,同时,我们也尖锐地意识到,那些死得轻易的人,他们活得艰难,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的重量,也在考验着我们的社会。